现在,两种颜色在我的生活中交相辉映。一种是红色,它源自于理想的光芒,让我时常感到青春的沸腾和燃烧;一种是橄榄绿,是我衣服的颜色,它时刻提醒我我的天职。
红花还需绿叶衬,这两种颜色融合在一起,构成一道风景。可又有谁真正读懂美丽风景背后的生活。为锻造这道风景,实现这一梦想我所付出的,这一梦想从年少至现今。我至今记得四年前那一场别开生面的谈话(父亲知道我从小就有英雄主义情结,当兵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梦想)。在我决定报考军校的前夕,父亲跟我有一场正规的属于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谈话。
父亲说,儿子,你可要想清楚。报考军校听起来是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选择,但同时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。有可能到时受的苦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,所以你要三思。
从小一直梦想着当兵的我哪能放弃如此机会?我豪迈地大笑着对父亲说,开玩笑,怕苦不是你儿子
父亲笑了。我俩击掌相勉。成年男人之间的某种默契和共识在我们掌心中烟波流转。我父亲知道,他儿子只要认准了的事,就一定会去做,所以虽舍不得我吃苦,更多的是坚定支持我的抉择。
刚到学校,最初的喜悦和兴奋过后,父亲的担心果然来临。天气不适应、想家、训练又苦又累还不能达标这些超出我预期的问题接踵而至。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的心理反应,沮丧,后悔,懊恼有一次,大晚上的,我竟然在被子里伤心得夜不成眠。我哭了。
好在,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。我遇到了我军校生活中的引路人班长。他像兄长一样,关心我帮助我成长。他告诉我,所有新兵刚来时都会有这么一个阶段,这是我们成长路上必经的一环,班长的话在异乡像春风化雨,安慰着我这颗思乡的心;在训练中,班长不厌其烦,一次次陪着我帮我训练。我虽然有一颗当兵的心,却有着一副与理想并不相称的身体,运动一直是我的短板。刚开始,我的军事体能几乎是班上最差的一个,这让我无比泄气。班长对我说,怕什么,你没听说笨鸟先飞么?人常说勤能补拙是良训,一分辛苦一分材。我就不相信你不能达标。
我感恩生活让我在艰难中遇上了这么一个亦师亦友的班长。
班长虽然在学习和生活上很照顾我,但在训练方面,班长对我一点也不含糊。每一个军事科目如体能训练,器械、体操和越野,射击,400米障碍,5公里等等,以及队列训练如齐步、正步、跑步、班队列、连队列等对我都严格要求。我哪一科落后了,班长都会不厌其烦地讲解动作要领,不知疲倦地亲自做示范动作,直到我完全掌握动作要领为止。师傅带进门,修行靠本人,班长虽然常和我这样说,但只要我有落后的项目,他都会立马给我开小灶,甚至牺牲自己的节假日陪我苦练。班长常叮咛我,汗水可以模糊你的视线,浸湿你的衣服,但千万不能阻止自己前进的步伐,只要眼神坚定,咬咬牙,终点就在前方!
此后,我像一颗齿轮,基本适应了警院这根大链条的高速运转。而父亲也从最初的担心,变成了渐趋明显的欣慰。这时,他的心情一般交由他的眼神来完成。我慢慢地看到他眼神的转变,在他的眼神里,我的人生四季及起起落落不啻是他梦中的风景,是一首无字的散文诗。
父亲对我说,每次,他在高速公路上,看到有部队拉练的车经过,他都会主动给他们让路,久久地行注目礼。车里面那些青春的面孔,年轻,坚毅,黝黑,携带着青春的风声呼啸而过。父亲没有记住哪一个孩子的面孔,但他记得他们的迷彩服,记得他们的橄榄绿啊,他的儿子也是其中的一员呢。只要看到军人,他都会在心里情不自禁地向他们敬礼。
大约是两年前,我休探亲假,穿着便装跟父亲一起回到乡下老家。我们坐的是火车,人不是特别多,都是坐着。时近午夜,很多人昏昏欲睡。在车上,我看到一个年轻人贼头鼠脑,凭感觉像是图谋不轨之人。我坐直了身体,暗地里观察,发现车上还有他的两三个同伙。他们的眼神不时无声地交流,大约是在寻找下手的人。父亲也发现了异常。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。父亲的眼神是复杂的,他担心我多管闲事又不愿意看到作为军人的我熟视无睹。因为这些人是团伙,说不准他们身上还带着凶器,万一打起来他们人多我肯定会吃亏。我用眼神告诉父亲我会管好此事,并在捕捉出手的机会。思惴间,一长头发青年装作无意间找座位,在车上走来走去。有了。我心里一亮堂。不是有杀鸡儆猴的说法么?对,我就拿他开刀。我也起身,装作上厕所的样子。经过长头发身边时,我突然伸出像钳子一样的手,紧紧地钳住了他。长头发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,我用眼神告诉他,我已注意到你,不要造次。长头发大约从来没有碰到有人这样阻止,也大约知道是碰上了武林高手之类的高人,又或者是因为心虚,竟然没有出声,悄悄地退回他们的同伙旁边并耳语了几句就乖乖的坐在原位了。
车刚到下一站,他们几个就下了车。我长嘘了一口气。这场较量,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。除了我父亲,没有任何人发现端倪。回顾四周,打盹的人仍在打盹,看手机的仍在看手机。车厢里一片祥和。我在心里感叹,和平年代里,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依然是有阴影的啊。
再看看我父亲,他的眼里,满满的慈爱与欣慰。
我后来想了一下,我父亲其实应该也是有梦想的,只不过,他的梦想便是他儿子的梦想。比如说他儿子的梦想是当兵,他的梦想于是幻变成橄榄色。人家是子承父业,他是父承儿梦。
我又想想我自己,我这当兵的梦想还真不是一天两天的心血来潮。这是从小就根植于内心的理想。至今我家里还挂着我小时候的一张照片,是在照相馆照的,我穿着一身军装,戴着军帽,手上拿着一杆长长的玩具冲锋枪,对着镜头很灿烂地笑着。那会儿我应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。这么说,我的军装梦其实打小就有了,一直潜藏在骨子里。
我,父亲,两代人,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,为了一个共同的橄榄梦,在不同的岗位上工作着,生活着。看似毫无关联,但实则血脉相通。我想起父亲常说的一句话,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。现在想来,这也是我父亲最朴素的家国情怀吧。
爱国,爱家,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。铁肩担道义,千秋家国梦。有一种情怀叫家国情怀,有一种梦叫橄榄绿。有一种奋斗叫筑梦之路。
君子筑梦,家国情怀。
[文/武警警官学院刘锐睿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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